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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凤舞 第九章 作者:唐琰

  晚春清晨的微风荡漾,日头才起,床上的人儿便已不安份的动了起来,震得木床是咿咿呀呀的叫著,教人凭添一抹遐思。

  “喔……”向水蓝勉力睁开眼,努力想推开半边重量压在她身上的龙如曦,而他好梦正酣,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对他又推又挤。

  向水蓝推了几下,终於士是口放弃,此时她的身子已经麻得动弹不得,而她正是被这种又麻又痛的感觉弄醒的。

  龙如曦书房里的床本来是准备给他休憩用的,一下子挤了两个人,当然负荷不了,不仅连翻身的空间都没有,还不时发出咿呀叫声,提醒上头的两个人动作可别            向水蓝拿她身上的男人没法,只得眨眨眼,放弃无谓的挣扎。

  真怀疑他昨天到底是中了化功散还是舂药,怎么完全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反而而精神奕奕的…呃,和她这样躺在床上。        

  她自动跳过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开始思考起昨晚到底是怎麽开始天雷勾动地火的。

  龙如曦温暖的鼻息规律地吐在她脸上,吹得她几乎忘了今夕是何夕,浑沌的脑里尽是昨晚的画面,理智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连带也无法思考,只能楞楞地盯著房顶还有他的脸发呆。       

  仔细瞧瞧,其实他也算的上是个美男子呢,光是一张脸就可以迷倒众多女孩子,更何况是身份权势等等附加条件,难怪会被人誉为梦中情人,自已也正是拜倒在他裤下的众家女子之一。

  他们俩还认识不到一个月啊,在她原本的观念里,爱情应该是细水长流,细火慢炖才熬得出好滋味的,没想到昨天被莫晓湘这麽一搅和,居然把她藏在心里、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情激发出来,然後就这麽被他拐上床了。

  相心到自己的手臂差点没了,向水蓝不禁冷汗涔涔,真不知昨天是哪儿来的勇气敢跟莫晓湘同归於尽。当时只是看到他倒在桌上,她的无名火就随之而起,心里想的就是报仇泄恨,所以才这麽杀过去。

  应该是这样吧?

  她悄悄在心里叹口气。果然,爱情真是难捉摸的东西,不知龙如曦是不是也这麽想的?

  正当她想的入神时,压住她半边身子的男人突然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呢喃。向水蓝顿时紧张到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吵醒了他,毕竟没遇过这种情况,即使以前看小说、看电影、又想像过无数次,还是比不上第一次亲身经历来的不知所措。

  她睁大眼睛瞧著他的侧脸。这男人好不容易挪开他的重量,安份的躺回自己的半边床,可是她的心脏却忍不住愈跳愈快,快到似乎要从喉咙迸出来,跳离主人的胸口。

  他要醒了吗?向水蓝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死盯著他。武侠小说里不是说高手都有感应别人目光的能力,说不定她刚才就是看的他太厉害!所以他才会又出声又翻身的。

  “早安,我的夫人。”龙如曦的声音从喉头低吟而出,腰间的大手抚过她的腰身,惹得她一阵战栗,然後整颗头埋进她散乱的长发和颈项之间。

  “夫人?”向水蓝从晃神中恢复,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师妹?”龙如曦凝视着她的红颊,一双手不安分的往下游移。

  向水蓝很想叫他不要再摸了,她原本清醒的脑袋都叫他的一双手又弄得混混浊浊的,不能思考,只能睁着迷蒙的眼看着他。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不想再在这样的小床上再来一次。”龙如曦低笑着,停下游移的手,望着她。

  “你...”一大清早起来就说这么暧昧的话,以前的正儿八百不知被他丢到哪儿去了。居然一起床就开始调戏她。

  龙如曦低下头,任自己的头发和她的交缠在一起,低语说“你不是说我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露出老乞丐的样子来,我们现在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还不如你所愿?”

  向水蓝想了想,自己好像直的说过这句话。没想到他居然记到现在,居然还挑在这种时候跟她说。

  “昨晚还好吧?”他关心地问道,毕竟这张床本来就不是拿来睡觉用的,昨晚还真委屈了她。

  “我没事。”她简短的道,急著用被子遮住自己若隐若现的春光。拜他刚才动来动去所致,她的半边胸部已经暴露在空气中了。

  他好笑地看著她手忙脚乱的扯紧被子,那模样活像被欺凌的小媳妇一般。

  “别遮了。”哪儿该看的他没看过?龙如曦自己先穿上衣服,然後跳过昨晚她在打斗後既残破又染了血迹的衣裙,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长袍给她穿上,绑好腰带,然後顺便用手替她梳理了头发。

  向水蓝望著自己白袍下若隐若现的曲线,心想这比没穿还糟糕,正想缩回被窝时,便听龙如曦道:“我待会儿叫人送换洗的衣服来。”

  叫人去还得了?那岂不是等於向全天下公布昨晚干了什麽好事?

  向水蓝连忙从床上起身拉住他,又羞又急的道:“不…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去拿好了。”

  龙如曦感觉到她的体温隔著薄薄的衣料传到他身上,不禁低头啄了她的唇”下,促狭道:“你现在这模样,我可能让你出去吗?”

  向水蓝脸一红,这人非得逼她把原因说出来不可吗?

  “你穿我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就别换了。”龙如曦笑道,宠爱地从背後环住她,拿起昨天拆下的簪子替她挽了个松松的髻,道:“你知道吗?在这里,只有丈夫才有资格替自己的妻子梳发。”

  向水蓝故意轻笑著摇头,没说话,靠进他怀里,享受著她一直眷恋不舍的温暖。昨晚虽然床小到让她不能翻身,但因为有他的关系,那一觉是她到这里以来睡的最好的。

  感觉到她的依赖,他也搂紧了她,低声道:“好好休息一下,傍晚我们就去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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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合星明  

  急驰过後,棕红色的骏马在青石板上骤然立定,停在朱漆大门旁的石狮子前,马首昂扬发出一声长嘶。

  龙如曦一下马先摸摸马颈,然後才接向水蓝下来。後者一路颠来,七荤八素不说,没吐出来已经算是万幸。

  “你的马好像脾气不太好。”向水蓝撑著他,虚弱地说。在苏花公路的九弯十八拐坐车都没这麽辛苦。刚才要不是龙如曦在後头扶著她,说不定老早就一头栽下去了。

  “它可能不太习惯负两个人。”龙如曦再摸摸马鬃。以往他独乘的时候,它可是稳得很。

  她没答话。古代的交通工具真令人不敢恭维,马匹颠昏人,轿子闷死人,还是靠自己的两条腿最实在。

  “走吧。”他牵过她的手往紧闭的大门走去,但向水蓝却在此时停下脚步,犹疑不前。

  她总觉得自己很像电视肥皂剧里,带著男主角到女主角家耀武扬威的坏女人,早知道就不要跟来了,多尴尬啊。要是她是那个被退婚的向姑娘,说不定以後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不要跟我说你到现在才反悔。”龙如曦道,在门前停下来,事实上他也容不得她临阵脱逃。

  “我……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以前光想到自己,没想到在古代,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人退婚是多大的耻辱。

  “从他们第一次拒绝我退婚,应该就料到有今天了。”包含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他也算准向家不见棺材不掉泪,因此才执意要带向水蓝来。

  唉,她在心底暗叹,待会儿人家不知道会不会拿扫把把她赶走,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女人居然和未来姑爷杀上门来退婚,光想就觉得恐怖。

  “不然我们就先成亲再来找他们,你选哪一种?”龙如曦双手交叉在胸前,提出个在她耳里听来非常烂的提议。

  “算了算了,你敲门吧。”反正迟早都要面对的,还不如趁现在快刀斩乱麻,不然真如他所说般先斩後奏,向家的人可能会更抓狂。

  龙如曦早料到她会这般反应,挽著她的手,叩了叩门,没多久,门呀一声被两个家了打开,前来迎接的仆妇用藏不住惊讶的眼神盯著两人。

  她先命人将龙如曦的马牵进马厩里,才道:“龙大少爷!还有…”老仆妇楞在那里,不知该怎麽称呼向水蓝。

  “杨婆,请通报太君,就说龙如曦带著他未过门的妻子来拜访。”他微笑说道,神情自在的就像说要来吃一顿饭一样。

  向水蓝躲在他身後,没敢奢杨婆的表情,心想就算是来吃饭,应该也是顿不折不扣的鸿门宴,希望别毒死她就好了。

  就算不是鸿门宴,应该也是个大大的下马威。

  两个时辰!她已经足足坐在这里两个时辰了。向水蓝耐住性子将瓷杯轻轻放在几上,为了不想跑茅厕,她连茶都不敢多喝一口。

  偌大的厅里,除了她和龙如曦外空无一人,奴仆也是斟完茶就走,连去通报的杨婆都不见人影,看来是存心让他们等。

  一旁的龙如曦则是端坐在酸枝椅上,脸上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

  向水蓝向他使了个眼色。再这样坐下去,恐怕人还没来她就先闷死了。

  龙如曦投给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笑容,放下茶杯,居然悠闲的扇起扇子来。

  向水蓝见他这好整以暇的样子,只好静下心来,毕竟自己理亏在先,人家摆摆架子也是应该的,但就不知要摆到什麽时候了。

  “如曦,你可直一有心啊,几年都不来瞧瞧我  老太婆。”一把苍老清劲的话音随著帘揭而起,寿杖点地的咚咚声带出了个佝偻的老妇,但其眼神却是出奇的税利越过龙如曦直朝向水蓝而来。  

  向水蓝被她吓了一跳,龙如曦则是站起身来,拉著向水蓝向老妇人恭敬的作揖,道:“如曦拜见太君。”然後才坐回原位。

  杨婆将老太君扶上主位,自己随侍在旁。老太君用鹰集般的眼光打量了下两人,缓缓开口道:“你眼里还有我这太君吗?”

  向水蓝被她的眼神盯的怪不舒服的,不过人家还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也落得轻松不出声。

  “如曦不敢。今日前来,是和太君商量退婚一事。”龙如曦开门见山道,丝毫不理会睑色不善的老太君。

  “如曦,这门亲事是你爹应承的,难道你这不孝子想反悔不成?”一而再、再而三想退婚,到底她的嫣儿有什麽不好?难道她向家的女儿就这麽惹他龙家的厌吗?老太君愈说愈激动,手上的寿杖不住顿地—布满皱纹的脸怒气勃发,一旁的杨婆连忙替她拍背顺气。

  “先父生前从未提起这门亲事,既无父母之命,如曦便在令孙女及笑之时,遣人送回订亲信物。请恕如曦辜负太君美意。”龙如曦几句话说的简单俐落。当年他的确遣人送回订亲信物,只是向家坚辞不收,後来他又亲自来了两次,都无功而返,只得年复一年的延岩下来。

  “如曦你…咳咳咳……”老太君一  口气接不上来,喘得连连咳嗽。他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个性温婉的嫣儿和刚毅正直的他正是佳偶天成,难道他真舍得弃青梅竹马的嫣儿不顾?

  “对於这件事,我很抱歉。嫣儿与我,仅是兄妹之情,过去是,将来亦然。龙如曦沉声道,没多做解释。从怀里掏出当年向家送来的订亲信物,递给杨婆交给老太君。“如曦无德无能,还请太君另择佳婿。”如果不是向水蓝的出现,为了爹当年的背信,他或许真会娶向羽嫣为妻。但如今有了她,即使向羽嫣勉强嫁过来也不会幸福,与其将来让三人痛苦,还不如及早决断。

  向水蓝听了他一番话,心中难免感伤起来。如果今天被退婚的是她,想必她的反应可能比这向老太君还激烈。可是爱情是自私的,她无法忍受与别的女子分享心爱的人,想必那位向姑娘也不想要一份强求来的爱情吧?

  她无声暗叹,知道自己不适合在此时此地发表任何意见,遂用眼神瞟了龙如曦一眼,然後看到了他手上的风龙王佩。

  “这是…”她失声轻呼,一动也不动地盯著龙如曦手中所谓的订亲信物,作声不得。

  没等她再开口,原本紧掩的大门砰一声被推开,传来怒斥:“龙如曦,我向君莹的女儿岂容你弃之如敝屐!无论如何,你今天都要给我向家一个交代!”

  说话的是个身著华衣的中年美妇,柳眉斜插—怒气腾腾地走进厅堂;她後面滑跟着个娇美柔弱的年轻姑娘,一张粉脸早已哭得梨花带泪—小手扯著娘亲的衣摆!

  向水蓝看著那个我见犹怜的姑娘,心想她大概就是向羽嫣了。果然就像龙若诗所说般的温婉,不过她的娘亲看来倒挺不好葱的。

  “莹儿,你怎麽来了?”老太君虚弱地道,话里带著岔气不顺的嘶嘶声。

  “我不能来吗?娘,我的女儿、您的孙女,还没拜堂就成了弃妇,为什麽我不能来?”向君莹,也就是老太君的大女儿、向羽嫣的母亲,正怒声质问堂上的老太君。

  “你就是为了这个野女人吗?”没等老术君回答,向君莹便把矛头指向龙如曦,双眼直瞪着向水蓝。

  “娘……”向羽嫣嗫嚅道,苍白的双颊依然挂著泪痕,牵著娘亲衣袖的手无力        向君莹一气之下,挥开了自己女儿的手,指著龙如曦痛骂道:“你心虚了,不敢说话了吗?”

  为什麽?为什麽他们两父子这麽相像?当年他也是用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神情向她说他不爱她,要娶别的女人为妻!如今他的儿子又说他不要娶她的女儿!

  向君莹怒从心起,扬手一巴掌便往向水蓝打去。正在龙如曦欲伸手架开之际,老太君的寿杖己先一步电射而来,重击上她手掌後滚落地上,大厅顿时静得针落可闻。

  “就算他们龙家再怎麽对不起咱们,也不容你这样泼妇骂街!”老太君站在太师椅前,没了寿杖的右手颤巍巍地指著自己的女儿。

  “为什麽?为什麽?”向君莹跌坐在地上,抓著自己受创的手,问著没有答案的问题。当年她被龙如曦的父亲退婚後,不到一个月便招当时尚书的次子为婿。没想到这位尚书公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仅大剌刺用向家的钱吃喝嫖赌,还说自己的妻子是被拣剩的破鞋。她忍无可忍,婚後不到一年便搬到别苑居住,直到最近有名无实的丈夫病逝,她才搬回娘家住。

  她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女儿和龙如曦的婚事,也是她一手促成的,没想到今天却落得如此结果,她心里是千万个不甘啊!

  一旁的向羽嫣连忙随之跪坐在地,低泣道:“娘、娘你不要伤心了,是女儿和龙大哥无缘,我们...我们从小就只有兄妹之情。”向羽嫣撒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谎。从小到大,她的眼光就只专注在他身上,希望自己怏点长大好配的上他,没想到结果换来的却只是一句兄妹之情……

  杨婆一言不发的替老太君捡起地上的寿杖,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如果打我一巴掌会让你舒服点,那就打吧。”向水蓝走到向君莹面前,她知道向君莹有一半是把自己当成抢走她未婚夫的女人。她虽然不甚清楚他们当年的恩怨情仇,但无可置疑的,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比自己想像中的大,如果这一个耳光能泯去她对龙家的恩仇,也就值得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向君莹扬手便往向水蓝的脸颊挥去,嫉妒和怨毒掩盖了她原本艳丽含光的容颜,而阻止她的不是别人,是她身旁的向羽嫣。

  “娘,不要!”她是龙大哥喜欢的人,即使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希望他能和心爱的人自首偕老。

  向水蓝看了看向羽嫣,佩服她对她这情敌的忍让。如果角色互换,她一定无法像她一样宽宏大量。

  老太君深深的吐了口气,缓慢却清楚的道:“如曦,这位姑娘到底是什麽人?”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不惜退婚?

  “她是向水蓝,我的师妹,师叔的徒儿。”龙如曦平静地道,牵起向水蓝的手,将她拉回他身边。

  “你姓向?”老太君的睑色意外的缓和下来,静静地打旦里著向水蓝,然後道!“既然如此,我让莹儿收你为义女,然後你与嫣儿一同嫁给如曦为正室可好?”老太君柔声道,提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向水蓝闻言立即怒火上冲,而向羽嫣则是脸红一片!娇羞无限。

  向君莹没等几人回答,便尖声道:“娘,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凭什麽和嫣儿共侍一夫?”

  你两母女答应,我还不想哩!向水蓝忍住勃发的怒气,斩钉截铁的道:“我的名姓为父母所给,你可以讨厌我,但不能污辱我的爹娘。”

  龙如曦明白她的怒气何来。“太君,恕如曦不能答应这个要求。”话里有著不容拒绝的坚定。

  老太君站起身来,由杨婆扶著,道:“我意已决,这是最好的方法。”自己又何尝希望棒打鸳鸯啊,否则当年怎会默许龙如曦的爹退婚?,她也是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啊。只是看到她为爱癫狂的悲惨模样,老太君私心希望孙女有个顶天立地的丈夫可以依靠,而龙如曦就是她心中的最佳人选,她相信即使孙女不是他心头最爱,也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龙如曦皱眉不语,牵著向水蓝便往厅外走去,而後者居然挣开他的手,穆的停下来开口道:“敢问太君手中的王佩,正面可是风云图,背面用古大篆刻着风生两字?”

  正想往内堂走去的老太君转过身来,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麽突然这麽问。

  “我向水蓝有父有母,身家清白,绝非夫人口中不知廉耻的女子。”她掏出怀里一枚式样相似、通体翠绿的王佩,道:“老太君,您认得这枚玉佩吗?”

  厅里众人除了老太君外,全都不明白向水蓝在做什麽。老太君一见玉佩,一脸不可置信的走近她身旁,手指抚过玉面凹凸不平的纹路。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两枚王佩本为一对,不仅雕工、刻字手法相同.从玉的色泽纹路看来,也像是从同一块玉石打磨而出。

  “南宋被蒙古人灭国时,向氏一族是龙家的家将,蒙兵攻破龙家时,向家壮丁负责断後,老弱妇孺则与主家乘船远遁,因此两方分持一双王佩为记,是也不是?”她早该想到的,爸爸在她十八岁时,便说她与这家传玉佩有缘,不给哥哥,反而给她带著,还说了这王佩的来历。而在龙如曦提起向风言和龙家的事时,她心里就隐约觉得有异,只是抓不到它们之间的关联,直到今天看到龙如曦手上的风龙王佩,她才恍然大悟。

  “这玉佩是从哪儿来的?”老太君清楚地看到玉佩上的雕花和刻字,完全与族谱里所描述的水龙王佩相同。当初一部份向家人留守断後,为免後人辗转流连无法相认,便约定以王佩为记。没想到这枚失踪已久的水龙玉佩,居然出现在龙如曦师妹的手上。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这玉佩是我爹给我的。我爹姓向,我们家姓向,而我绝非欺世盗名之人,冒认别人祖宗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向水蓝收回王佩,怒气腾腾的道。要不是向君莹实在欺人太甚,她原本还不想拿出她这信物出来,搞得好像非得势不两立一样。

  “水蓝,这是怎麽回事?”龙如曦问道,难道她和向家真有渊源不成?

  “这是水龙玉,正面是水波纹,後面刻的是水起两个字,和风龙王佩本是一对。”回答他的是老太君。

  世事竟会巧合到这种地步?向家族谱除了记载当年逃难的过程,还详述当年战争尸横遍野的惨剧。因此安全逃离的向家人,都对牺牲的族人感到十分愧疚,吩咐子孙一定要尽力找回战後遗孤,好让九泉之下的族人得以安息。迁来此处後,龙家及向家都遣船出海多方打听他们的下落,但是连中原大陆的边都摸不到,到最後只好打消念头。

  老太君当然不知道,他们所在之处并非想像中的海外孤岛。寻找後人的事,也随著时间沉淀下来,历代向家的人只能从族谱里得知除了家传的风龙玉佩外,还有另一枚水龙玉佩。

  “娘,不要听她胡说,这玉说不定是这丫头从哪里捡来的!”向君莹歇斯底里的叫道,食指怒指著向水蓝。

  “君莹,别再闹了。”老太君语重心长的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此,他们的婚事就得要从长计议了,毕竟祖训不可违啊。

  “我就是要闹!”

  向君莹倏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际软鞭,起手便往向水蓝头上击去。向水蓝大惊之下,连忙往後退去,而软鞭也如毒蛇般转向,凌厉的去势有增无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剑影从门边电射而出,恰巧击中软鞭,让鞭尾无力垂下,只在向水蓝的脸颊上轻轻划过,而她也顺势接下来剑,和向君莹游斗起来,黑漆的剑身正如当时在千飞林一样,发出嗡嗡低呜声。

  “言儿、璧儿?”老太君看著进门的两人,正是向风言和其母向君璧,向君璧即是老太君的二女儿。

  脸色凝重的向君璧带著儿子踏进厅堂,当她见到向水蓝手中的王佩时,也是大惊失色;扔出剑的当然就是向风言,而也只有他的凝墨剑,才会在向家人手里发出那样的嗡嗡声。

  “太君、姨娘。”向风言似乎对厅里的混乱无动於衷,俊目扫过其他人便算是打了招呼。

  面对向君莹狠辣不留情的鞭法,向水蓝仅以守势相对,屡屡险象环生,只因她不想再伤人,增加彼此的敌意。

  龙如曦见状,身形微侧,五指箕张,抓下向君莹的软鞭,道:“莹姨,水蓝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请您别再为难。”

  向君莹紧咬下唇,血丝染满她苍白的唇瓣,颤声道:“为难?是我为难你吗?还是你父子俩为难我呢?”她手一松,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椅上,两眼失焦的望著前方动也不动。

  “姊,别想那麽多了。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向君璧蹲在姊姊身旁,柔声安慰道。当初要不是姊姊一意孤行,为了赌一  口气,执意要和龙家老爷在同一天完婚,又怎麽会被不成材的姊夫糟蹋一生?

  “你有儿子,当然这麽说啊……我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连女婿都没有了……”向君莹空洞且平板的说著。记得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要什麽有什麽。长大後,美貌和显赫的家世更是招来无数狂蜂浪蝶,而她唯锺情他一人,没想到他却负了她一辈子。

  老太君摇摇头,眼前的事简直是愈理愈乱,让她不知该如何下手。而凝墨在向水蓝手中的声响,更直接证明了她的话,也证明她的确是向家人无疑。事情演变到琨在,还真不知如何收尾。

  “婆婆,嫣儿想过了,既然龙大哥和向姑娘两情相视,嫣儿愿意解除婚约。”久未出声的向羽嫣平静的道。直到龙大哥亲口说出向水蓝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她才认清他对她的确仅有兄妹之情,也彻底的死了这条心。她何尝不想自己的丈夫与她一人相知相守到老?况且与其以後三个人痛苦,不如趁现在退出,然後默默的祝福他们。

  “羽嫣——你?”向君莹没想到自己一向柔弱的女儿,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对不起。”向水蓝真心诚意的对向羽嫣道,她知道她的爱并不下於自己对龙如曦的爱,否则也不会甘愿牺牲自己,成全他俩的幸福。

  向羽嫣低下头来,眼里含著一丝凄楚。即使她自愿退出,十几年来的感情岂能说放下就放下,忘得这麽容易?

  “嫣儿,你不後悔吗?”老太君问道。嫣儿从及笄後,就一直期望嫁给龙如曦为妻,如今天意弄人,她不希望嫣儿踏上她母亲的後尘。

  向羽嫣轻轻摇头,龙如曦则是朝她微微颔首,眼里透出无限感激之意。

  “天意安排,莫过於此。如曦,你的婚事,我不会再干涉,你和羽嫣的婚约也就此一笔勾销。”老太君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啊,谁会想到龙如曦的心上人竟是下落不明的向家後裔,於情与理,她都没资格拆散他们。如果嫣儿真能看开也是好事,毕竟再执著下去也是徒然。

  向君璧从失神呆坐的姊姊身旁站起,提议道:“娘,不如让水蓝姑娘以您义孙女的名义住进向家,等如曦来提亲,再循大礼出阁,这样对两边都好。”如此一来,不知内情的外人,多会以为当初订亲和出嫁的向家姑娘是同一人,向羽嫣便不必背上弃妇之名。

  人老成精的老太君,怎会不知二女儿背後打的主意,事实上,这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於是问道:“如曦、水蓝,你们觉得如何?”

  龙如曦不署可否,望向向水蓝,後者道:“谨从太君吩咐。”

  老太君点点头,皱纹遍布的容颜像是老了十年般,蹒跚的由杨婆搀扶著进内室,缓缓道:“我累了,君璧,好好照顾你姊姊和水蓝。”      

  向水蓝看著老太君沧桑的背影,颇能感受她心中的矛盾及无奈,想来今天的事给她不小的打击。

  向羽嫣扶起失神落泪的娘亲,道:“姨娘、表哥、龙大哥、向姑娘,我先扶娘进去了。”她知道自己不方便再留在这里,况且以娘现在的状况,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而不是更多的刺激。

  向君璧轻叹了声,然後对向羽嫣道:“待会儿记得请大夫替姊姊看看,开几帖安神的药。”

  向羽嫣点头,轻轻挽著自己娘亲步出厅门,而向君莹愤怒失控的情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助的茫然,还有无法掩饰的哀戚,僵硬的身体就像木偶娃娃般任人摆布向一刖。

  龙如曦目送两人走後,才语带沉重的道:“璧姨、风言,你们怎麽知道我们在这儿?”

  向君璧收回同样沉痛的目光,道:“我听下人说你跟太君吵起来了,於是便赶来看看是怎麽一回事。”她大概知道是为了退婚一事,但怎麽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元伯说你在这,我就来了。”向风言依旧是那副一号表情,彷佛所有事都与他无关,眼神转向向水蓝。

  向水蓝将手上的凝墨还给主人,道了声谢,接著向两人稍微解释了王佩的由来和自己的身份,但对於自身来历含糊带过,毕竟这种近乎怪力乱神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原来如此二向君璧道。难怪姊姊会有那麽大的反应,要不是自己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还真不敢相信直一有如此巧合。


  “你……”向水蓝顿了顿,原本想问龙如曦是不是要留她一人在这里,但是碍於有两个远房亲戚在旁,便不好意思的住了口。

  龙如曦笑了笑,将她的头勾到他嘴边,悄声道,“放心吧,我比你还急,还是你要我现在马上绑你回去成亲?”

  向水蓝的睑顿时红了一片,而向风言似乎有点受不了两人的卿卿我我,别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龙如曦见老友如此神情,也不点破,迳自对向君璧道:“璧姨,那麽水蓝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水蓝是我们向家的人,我自然会把她当女儿看待上向君璧适才从儿子口中听说她和龙如曦相识的经过,对她见义勇为的性格十分欣赏,也相信她并非贪慕虚荣、趋炎附势的女子。
  “请转告老太君,如曦七日後便来下聘提亲。”他不舍地松开握住她的手,但目光却像蛛丝一般缠著她的。

  “你…”总不能叫他快去快回吧?这样好像显得她很不矜持似的。“记得…呃,提醒若诗打理医馆。”向水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麽会在应该说绵绵情话的时候冒出这种蠢话。

  “知道了上他忍住笑,接著转身对向风言道:  “这次多谢你了。”

  向风言撇撇唇算是回答,眼里似乎有嘲弄他重色轻友之意。

  龙如曦也不以为意,对向君璧等人拱手一拜,便踏出厅门,身形隐没在黑夜里。

  向水蓝看著外头墨如黑漆的星空,心里没来由的骚乱起来。

  她的终身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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