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将近两个多月不见的江凝宁吗？
“是你？”
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凌子皓根本无法把她和之前的形象贴合在一起。
“凌先生，好久不见。”
口气淡淡的，似乎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淡然的……就像他们只是初次相见一般。“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这么……”漂亮?!
话尾愣愣的接不下去，从看见她的那一刹那起，凌子皓的大脑就失去了运作。
她应该真的是印象中的丑女没错。
她的五官没变、身形没变……惟一变的，大概就是她身上多了些肉、多了些丰腴、更多了些自信!
以往那个自卑又灰黯的江凝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信又亮眼的她。
没想到小小的一些改变，能造成这么大的震撼效果。
“这是我现在服务的地方。”
淡淡的牵动了嘴角，似乎在嘲笑着他现在的瞠目结舌、大惊小怪。
没料到会正巧在今天碰见他，江凝宁原本只是想回来向凌先生告别，顺便见证一下自己消失两个多月的成果。
在她冷然的笑容中，凌子皓接过了名片，却也同时被上头熟悉的七个大字惊醒——后天美女制造机？
“你去了后天美女制造机?”她去了安老弟的那间古怪美容中心？
总算第一次深切的见识到自己投资的成果，竟能在短短时间内，让江凝宁有了那么大的改变!
“是的，我现在是后天美女制造机的专属营养师。”依旧扬起浅浅微笑，江凝宁整个人似乎更多了些自信，是因为变漂亮的关系吗？
在后天美女制造机的一连串课程里，江凝宁学得了更多的自信，而辛苦两个月的成果，也的确是不负她所望。
美丽是需要代价的，这些日子里她天天都得和那些营养食谱为伍，强制的规定自己能吃什么、该吃什么，一点一滴的补回了营养，也补回了健康。
没有一个人是会无缘无故被讨厌的，你的自卑、你的灰暗都是造成结果的主要因素，要先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而这些话更是后天美女制造机影响江凝宁最深的地方，也是她现在受用最深的地方。
笑容淡淡的，像暖风缓缓拂过，凌子皓有些晕眩在她浅浅笑容之中，蓦地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自责和矛盾煎熬。
“是吗？原来……你早一步回来了台北。”
口气有些恍然大悟，难怪他在花莲找了好一阵子，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的消失无踪。
自从她离开之后，凌子皓吃了近两个多月的鸡腿便当，每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起她替他张罗食物的小小身影，想起她老在他耳畔碎碎叨叨的念着营养均衡的重要，想起她……那晚伤心欲绝的空洞眼瞳……
他曾经试着想找过她，真的。
但真的让他找着了又如何，毕竟，是他逼走了她。
一直分不清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看见她，总是残忍的伤害她；真的看不见了，却又担心着她有没有三餐定时，是不是又昏倒在哪个路边无人闻问？
矛盾的女人，让他也有了矛盾的情绪。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同下花莲，却是不同时间回来？”闷在心底好久的疑惑都没人肯替他解答，难得远着了机会，凌辛南疑惑的眼神望着儿子，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覆。
接收到父亲的压力，凌子皓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江凝宁已经轻轻柔柔的开了口。
“没什么，我在花莲又不能帮凌先生什么忙，于是就先回来了。”
笑容暖暖的望着凌辛南，真切得让人几乎以为就是如此。
“是吗？”
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尤其是自家笨儿子的模样更叫人怀疑，还有……凝宁怎么会突然跑去后天美女制造机呢？
“当然，花莲有那么多优秀的营养师待命，我去那里只是多余。”优雅的迈开了脚步，江凝宁提起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提袋，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满满的自信。
“凌先生，我先走了，改天有空我会回来看你，就请厨师照着我刚刚交给你的菜单烹调吧。”有礼的鞠了个躬，凌辛南对她的知遇之恩，江凝宁一直放在心底。
“这么快就要走了？”难得女娃儿回来了，又变得那么漂亮，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和笨儿子多培养一些感情呢？
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在花莲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毕竟他们之间的气氛实在大古怪。
笨儿子一直是一副愧疚的古怪模样，而凝宁……几乎是对他视若无睹。
没忘记他们一群老家伙间的约定，听说别人那里都已经有了消息，而他家笨儿子竟然连对象都没有一个？
“是呀，凌先生从花莲回来了，一定需要休息，我就不叨扰了。”
口气生疏又有礼，江凝宁几乎没正眼瞧过凌子浩，透明的根本将他当隐形人般的对待。
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一切，更忘不了自从自己翻身成功之后，男人对她的态度有多么十万八千里的转变。
男人呀，现实的动物，现实得大叫人心寒。
“那……让子浩送你回去吧!”
突然有将他们两个凑成对的念头，反正他们本来就古里古怪得紧。
凌辛南兴致勃勃的提议着，反而是两个小辈显得意兴阑珊。
“不需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宁愿自己搭计程车，也不愿意再接受他的恩惠，和那坏心男人有任何干系。态度十分的坚决，江凝宁突地望向了一旁待命的助理小王，露出了暖暖笑容。
“要不然，请小王送我回去就行了。我正想约他去看个电影、喝杯咖啡呢!”
笑容很美，美得几乎可以摄去男人的心魂。
凌子浩不悦的蹙起了浓眉，怎么？这女人在卖弄风骚吗？
“我？”目光焦点登时全聚集在小王身上，有些手足无措，他愣愣的望了望江凝宁，又瞧了瞧凌子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行吗？”惋惜的叹了口气，江凝宁蹙紧眉头的模样可以让所有男人心软。
美丽，没有让江凝宁变得虚华，只让她更深切感受出男人肤浅的丑恶。
可是，即使如此，但在夜深人静时，那一股深深的孤寂感，每每还是会像狂猛浪潮般的将她吞噬淹没。
所以，既然她无法对爱情死心，既然还是想替下半辈子找个伴侣，江凝宁真是宁愿找个忠厚温和的好男人，也不愿意再高攀像凌子浩那样的男人。
而且，也高攀不起。
“可以，当然可以。小王，你也辛苦了好一阵子，去休息一下又何妨。”
轻蔑的勾起嘴角，这女人卖弄风骚的意图太过明显，一股闷气莫名其妙的袭上了凌子浩的心底，正积郁着。
“可是，可是我……”
小王还没答应，江凝宁已经开心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多谢凌先生的成全。”
眼睛还是没望向凌子浩，江凝宁根本不愿意再见到他。
“好好把握，我们小王也称得上是黄金单身汉，绝对有资格、有潜力让女人由麻雀变凤凰。”
意有所指的挑起了浓眉，凌子浩没错过她亲密挽住小王的镜头，心底的闷火更炽。
这女人真的这么饥渴得迫不及待吗？
“我会的。”
虽然没看他，但也听得出他话里再明显不过的不屑意味。
甜甜的对身边男人露出笑容，江凝宁努力不让心底偷偷冒出的酸楚情绪影响心情。
小王可是她身边惟一的一个好男人，毕竟当她还是丑女的时候，也只有小王会一视同仁的对待她。
向凌辛南道别之后，江凝宁挽着小王转身离开，而在同时，凌子浩也轻蔑的闷哼了声，迈开脚步。
一步又一步，两人都坚决的踏向自己选择的道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 * *
凌辛南生病了？
在经过主治医师证实之后，凌辛南罹患的是骨癌。
病情发作得莫名其妙，也叫人措手不及。
“凌先生生病了？”
震惊的望着凌子浩，这消息打击的远此刚刚接到凌子浩电话来得更强烈。
“是的，爸爸希望你能再回去照顾他。”
浅啜了口咖啡，要不是万不得己，凌子浩根本不会找她。
“照顾？”
杉南那么多优秀营养师，为什么一定非她不可？
“爸爸就只要你照顾，其他的都不要。主治医师怕这样会影响爸爸的病情，所以建议我来找你。”
老爸的任性真是有目共睹，凌子浩只能无奈的叹气，也无可奈何。
“可是，我……”扫了他一眼，江凝宁的迟疑写满了脸上。
“放心，我的待遇绝对比后天美女制造机更好，如果必要，我也可以向你老板说声让你留职停薪。”燃起了根烟，白烟弥漫着，就像他们彼此的内心一般，看不真切。
“不是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江凝宁又扫了他一眼。
要不是非不得已，她根本不想再看见他，那天的回忆太深刻，江凝宁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再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的痛苦。
“那……是因为我吗？”
望着她，凌子皓冷冷的笑了，笑得一脸了然。
见她不置可否的别开了脸，凌子皓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其实，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俩之间根本不会有交集，也不可能会有交集。除非，你对我还余情未了，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轻佻的笑容太过碍眼，江凝宁淡淡的笑着，努力让自己能更云淡风轻的面对这男人的一切。
“我没有自虐的兴致，被糟蹋一次对我而言已经大多，没兴趣再重蹈任何痛苦的回忆。”
她不是疯子，能够那么有韧性的被伤害一次又一次。
即使对他没有恨，但……也无法再有爱。
这男人太过残忍，不是她们这种寻常女孩能够高攀得起的，即使、即使她再见他，心底仍藏有一点浅浅的惆怅和思念，但江凝宁深信，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而时间也必须冲淡一切。
“糟蹋？说的太严重了吧，虽然做法是直接又激烈了一些，但……那些不也是你的希望吗？”
邪佞的笑着，抽着洋烟一口接一口的吞云吐雾。
是什么时候染上了抽烟的习惯？
似乎就是在那晚之后。
人家说抽烟能提振神经、能安抚焦虑、能麻痹自己、也能在吞云吐雾中找到寄托，找到一个暂时躲身的好地方……
她的消失离去，让凌子皓自责的心情致升到了顶端。
知道自己说得太残忍了，但却克制不了自己伤害她的冲动和念头。
毕竟，他曾经以为丑女会是他生命中惟一，不是因为想攀龙附凤而接近他的女人，他以为她真如他认识的那般倔强又有骨气。
但，她那句“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彻底让凌子皓认清了事实。
终究，她也是这样的女人吗？
所以他下意识的伤害她，弥补了自己希望又失望的心情。
“我的希望？”没发现他的闪神，江凝宁冷哼了一声，摆明了自己的极端不认同。“说得真好听，问题是，你真知道我的希望是什么吗？”
口气扬起了波动，大眼里还是藏不住淡淡的怨对。
“我……”
一时无言以对，四目相望着，年轻服务生正好在此刻打破了这迷乱的气氛。
“对不起，打扰一下。现在是我们的用餐时间，请问两位要试试我们主厨推荐的商业套餐吗？”帅帅的小男生拨了拨头发，眼睛忍不住盯着江凝宁猛瞧，在这里打工也好一阵子，第一次见到这种带点淡淡哀愁的美女。
“商业套餐？”年轻男孩的目光太炽，让江凝宁不得不也撑起微笑回应。
淡淡一笑，乐透了小男生，却也让凌子皓紧锁的眉梢更加纠结。
“是的，本店最自豪的商业套餐，包您满意。”
年轻男孩很开心，语调又上扬了好几分。
“你需要吗？”男人都不出声，江凝宁也应付的十分尴尬，算是不得己，眼光只好缠绕上他，询问着他的意见。
“随便你。”
男人的回答很冷，也很简短。
仿佛不知道又开始生了什么气？
“啊？”
随便她？她如果知道，何必要问他？
“我们等一下是直接上医院吗？”叹了气，放弃和他的争辩，江凝宁决定自立自强。
“应该。”
“那，请给我两份商业套餐。”直接做了决定，她已经懒得去询问他的意见。
“好的，马上来。”
年轻男孩的眼眸偷偷挞伐了美女身边的坏坏冰块男，仿佛他多欺负了这可怜美女，也仿佛他有多么的不知足。
这小小动作虽不明显，但却让凌子皓注意到了，江凝宁也是。
“去了后天美女制造机，果然身价翻转百倍，不仅有小开热烈追求，连喝咖啡都有年轻小弟弟想替你出头，艳福不浅。”
服务生的脚步走远后，凌子皓酸涩涩的话语也随后响起。
酸涩的语气飘出了一丝一丝的不满和……醋意，酸酸的让人发呛。
“还好。”淡淡的浅啜了口热花茶，江凝宁对这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算真的有钻石小开的追求又如何？她还不是依旧空虚寂寞的得不到任何的温暖。江凝宁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男人似乎不愿意放过她，依旧紧咬着这话题不放。
“你怎么会有勇气去后天美女制造机？难道你都没想过，如果变得更糟该怎么办？”
男人啧啧称奇，对女人的勇气感到佩服。
“女为悦己者容，就算变妖怪又何妨，反正，我又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改变。”
江凝宁似乎变得更加坚强，亮眼得让凌子皓睁不开双眸。
其实，那晚紧握在手中的硬币是……反面。
但是，深思了一晚之后，江凝宁还是毅然决然的踏入了后天美女制造机，勇敢的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而事实证明，她的抉择是正确的，江凝宁的确替自己找了一线曙光。
“果然美丽是会带给人勇气，也不枉你花了大把银子浪费在上头。”
说起来，凌子皓还该感谢她这个大顾客，他们这些股东们的年终分红全倚赖她们这些爱做梦的女孩。
一点也没隐藏自己话里的调侃挖苦，毕竟，凌子皓一向就不认同瘦身或塑身这些因着商业性而产生的名词。
虽然江凝宁的确变美了，但又如何，毕竟怎样都只能算是“后天生大女”
微微的轻扯了笑容，冷然的神情，似乎是江凝宁最常挂在脸上的神情。
她静静的没答话，似乎早就习惯了男人有嘴无心的性格，也听惯了他一贯的嘲讽。要是哪天他的利嘴真的从良了，她才会觉得不习惯吧。
“两份套餐，请您慢用。”
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服务生的插入又适时的化解了气氛。
“谢谢。”朝年轻服务生微微笑，江凝宁的眼眸始终盯着自己的餐盘。和他，她真的已经陌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不是敌人，但也绝对不可能是朋友；尴尬的关系、尴尬的气氛。
她低着头，机械化的将食物一口一口的送进肚子，上次一同用餐似乎已经恍若隔世，她还记得他老是嫌食物难吃的将一堆青菜倒人她的盘中……才沉思着，眼前突然一堆堆青色蔬菜由天而降。
“这……这些是冷冻蔬菜，太难吃了。”
割好一大半的猪排才放上了江凝宁的餐盘，在她惊讶的眼光中，凌子皓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究竟作了什么?!
尴尬的找了借口，他恼羞成怒的模样让江凝宁忍不住飘出了丝丝笑容，自从他们再见之后的第一次真心笑容。
“是，我知道了。”呐呐的点了点头，江凝宁默默的将他一片心意全收进了餐盘。
他就是这点温暖了她，也害她赔进了一颗惨不忍睹的真心。
“你别误会，真的……只是因为东西难吃，我没有别的意思，别因为这样又爱上我。”
有丝丝不打自招的嫌疑，恼羞成怒的攻击便是最好的防卫。
他只是成了习惯，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一切只是要不得的习惯，只是习惯而已。
喃喃的，不知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提醒着她，凌子皓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尴尬的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整理一下心中翻覆的纠结矛盾情绪。
在声声场匙碰撞餐盘的清脆乐音之中，两人都没再开过口。
原本渐行渐远的两人，似乎绕着、绕着，又转回了原本的方向，似乎还是离不开原本的轨道。
那原本终将合而为一的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