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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皇后(下) 第十三章 引君入瓮来(2) 作者:寄秋

  白鹤年不动声色的提问:“什么虚明道长,是哪间道观的高人?哪天本王也去讨教讨教。”

  “启禀王爷,那是一名云游四海的道长,道行很高,他看了皇上一眼就说皇上的灵智不在躯体里,必为邪物所摄,必须待到十五月圆之夜方可破解,他让我带皇上回宫,等到了十五夜,他再入宫为皇上解除禁制,还他清明。”李樗话中掺真以增加可信度,让人信以为真。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

  “王爷,三日后正是十五,皇上的痴病终于得以医治,我们要大开宫门迎接虚明道长……”

  “你说皇上当初掉落悬崖为高人所救,此高人乃是一名云游四海的道长,他能治好皇上的痴病?”

  “此言亦是本王听来的,能否治好皇上痴病并不确定,但听小厨娘的描述,那道长怕是颇有道行,不可不防。”既然能明白的点出十五月圆夜、灵魄不在身体里,可见那人的功力不容小觑。

  燕山附近,正是死士回报坠崖之处,皇上与小厨娘双双坠落悬崖,百丈深渊必死无疑。

  结果那两人居然没摔死,既没断臂腿残,亦无重伤难治,完好无缺像没事人般重返皇宫,除了遇到出世高人出手搭救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让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结果能毫发未伤。

  “你不是说此生那小孽障都不可能回复原来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又冒出个牛鼻子老道来坏事?摄政王,老夫年纪大了,实在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

  “侯爷勿急,今日本王请各位来此,就是要商议此事,我们共谋大计已久,绝对不能功亏一篑。”不能怪他不念叔侄情,他为他做得够多了,他早该让贤。

  “哼,要不是你贪恋太后美色,那个小杂种早该死了,哪会留到此时碍事。”红颜祸水,因为她,他的妹妹仪贵妃才会悒郁而终,死后还不能入陵寝陪伴先帝。

  “侯爷,你把话题岔远了,听听王爷怎么说,在这重要关头,咱们可不能闹内讧,矛头要一致对外。”皇上的“病”能不能治好不是重点,他只想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相思当不了皇后,他还有二女儿文鹃,一样具有母仪天下之相。

  “我没有相爷的好耐性,你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一说,别又是一场笑话,把我们的老脸丢在地上踩。”他女儿每日以泪洗面,扬言要削发当尼姑,这事不讨个公道,他气道。

  看了看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众人,白鹤年说出心中的打算。“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什么意思?

  “明日那名道长便会进宫来,本王会召集大臣到场见证,我们就看他如何治愈皇上的痴病,如果只是招摇撞骗之徒,便立即下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反之……”话到一半,他露出冻人心扉的冷笑。

  “反之呢?”没耐心的宁平侯催促。

  白鹤年阴恻恻低笑。“你们想让皇上“康复”吗?别担心,说词本王都想好了,这位虚明道长其实乃北夷奸细,意图入宫行刺皇上,皇上身中数剑重伤不治,择日发布三日国丧,全国百姓茹素、着麻衣,以哀悼帝君驾崩……”

  摄政王府的书房屋顶,一道流虹快速掠过,无声无息,无人发觉。

  隔日,太武门,两列禁卫军列队恭迎。

  远远一辆香花四驹马车缓缓驶近,车前并无车夫控马,只有一名年约七岁的清秀道童,手捧一篮馨花沿街抛撒,白色花瓣随风飞扬,带来阵阵怡人香气,让人闻之陶然。

  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四匹骏马竟如有灵性般前蹄屈膝,跪迎车上仙尊。

  石青帷饰银螭绣带车帘无风自掀,面容偏白,蓄美须的中年道长以青玉簪绾发,一身道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彷佛随时可能御风而去,手持碧玉拂尘,足若不沾地般轻徐迈动,仙姿翩然。

  高、瘦、白、无生气,虚明道长给人第一的印象。

  “敢问阁下可是专为皇上治病而来的虚明道长?”的确有种世外高人的超脱凡俗,遗世而独立,不染烟尘。

  “摄政王。”缥缈之音如来自天上,震人心扉。

  白鹤年微凛,回道:“是的,本王即是白鹤年,道长真是神通广大、慧眼清明,本王佩服。”

  “王爷莫要折煞贫道,时辰未到,请让贫道先设香案恭请四方神明,让皇上上座,沐浴熏香,洗涤一身秽气。”拂尘一扬,净秽除尘。

  “等等,皇上身分尊贵,岂可随意,这香得先验过方可点燃。”白鹤年依宫规验香,以防有心人以毒香为害龙体。

  “王爷莫非是不信贫道?”不以为然的虚明道长以手抚须,神情莞尔。

  “本王只是谨慎为上,皇上为万金之躯,本王又为皇上王叔,理应为他安危设想,不得有所轻忽。”他以为不着痕迹地让验香者换香,殊不知一切已落入虚明道长眼中,又悄然换回,不是只有他摄政王一人懂得什么叫偷天换日。

  虚明道长笑扬拂尘,让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捧上一物。“所言甚是,贫道该念及世俗中人的想法,是贫道愚痴了,摄政王有心为君、为社稷,此乃天下万民之福矣!”

  验毕,白鹤年神色自若地坐回宽大黑檀木所制的太师椅,目光一睨道童手上的紫檀玳瑁辟光。“道长所言的时辰是指何时?”

  “子时。”

  “子时?”闻言,白鹤年戴满宝石戒指的厚掌一紧,无法抑制的朝扶手按去,看得出他有些坐立难安。

  就为那一句子时,太监们搬出金丝楠木案桌,身若蒲柳的宫女摆上三牲四果,向天焚祭的金刚手菩萨黄铜香炉,掐丝珐琅火折子放在角边,芙蓉玉纹青瓷盘上是细如水粉的檀香。

  煞有介事的摆弄一番,白玉璇一脸痴样地玩着李樗的手指头,似是好奇,又似坐不住的踢晃双脚,一口茶一口甜食的让人喂着,绣龙镶宝珠的明黄龙袍穿在身上确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仪。

  光明殿上,文武百官,壁垒分明,分为两列,一是摄政王党羽,一是保皇派老臣,他们各有拥护之主,有的神情不屑,扬着一副大事将成的兴奋,有的满脸欢喜,却又惶惶不安的等待着。

  白玉骨瓷沙漏中,一点一点的细沙从漏斗口往下坠沉,大臣们屏住气息看着虚明道长拿起三炷清香在皇上头顶比划着,又以指点朱砂抹上圣颜眉心,画出三道火焰形状,昭告天地龙势正旺。

  明清镜,柳净水,神樨琨,九龙环日玲珑塔,夜乌升空月华现,万星点缀横夜空,彷佛月影重迭的一轮圆月从东边升起,至亥时竟天生异象,出现难得一见的月华环,双道华晕环绕圆盘般的明月。

  “时辰到,请圣镜。”

  亥时过,子时到,虚明道长手中拂尘一扫,一旁道童将紫檀玳瑁辟光匣高举过头,他轻按匣上月光宝珠,匣盖异响一声弹开。

  软呢红绸上放着一面花纹古朴的龙凤环翔古镜。

  在场之人无一识得此物,只觉虚明道长装神弄鬼,一面看来年代久远的镜子能起何作用。

  但白鹤年一瞧却是脸色大变,激动得从太师椅站起,以他庞大的身躯算是敏捷了,快步走到案桌前,肥胖食指指着紫檀玳瑁辟光盒中的古镜,他颤着厚厚双唇质问。

  “天水神镜,你从何得来?”不是说随着掉下悬崖的皇上丢失了,为何出现在此?

  虚明道长朗笑地结了个法印,“贫道无意间拾获,说来也是贫道和皇上有缘,更是天机皇朝百姓之福,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你知道怎么用它吗?”他的声音由牙缝中挤出。

  “贫道修得正道,窥见天机,知此乃天水一线所出之神镜,吸收日月精华所铸成,以人血开镜。”他在白鹤年噬人的目光下取走神镜,拂尘一拂念起古语。

  “人血开镜”四字一出,全场骇然。

  “本王静观道长大显神通。”收拾惊色,白鹤年套着红宝石戒指的中指往上一比,做了个手势,下一瞬光明殿上忽然少了数名大臣,但大伙的注意力都放在虚明道长上,谁也没留心。

  “呵,借助神力而已,岂敢夜郎自大。”重头戏上场了。

  殿外摆了面半人高铜镜,镜对着天上圆月将月光折射入殿,复照古镜上,全镜笼罩在皎皎月华中发出微微莹光,似流丝、似细线、似浮尘,一丝一缕流向白玉璇眉间。

  道童将鎏金琉璃刃交给随侍君侧的李樗,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举刃刺向白玉指尖,取血三滴。

  血滴落镜面时,白鹤年锐利的眼神似要杀人,他必须努力的克制自己,掌心紧握成拳,才不致失控地冲向前咆哮。

  十三年的摄灵封魄毁于一旦。

  须臾。

  真龙天子睁眼,鸦雀无声,直到那不复童稚的嗓音响起——

  “朕见众人甚是欢欣,浑噩十数年终见清明,此乃天机皇朝之福。”浑厚低醇的龙嗓一开,竟有震慑天地之势。

  “皇、皇上痊愈了……天佑我朝啊!”

  “皇上的痴病好了?”

  “怎么可能,皇上不是天生痴儿吗?一夕之间神智清明,莫非是邪魔作祟?”

  “哪有那般神奇,瞧瞧是不是旁人假扮的,意图混淆皇室正统……”

  有人相信,有人提出异议,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谢天谢地,底下一片议论纷纷,直到美若天仙的一国之君扬起手,声浪才渐息。

  “朕感念众卿多年为国辛劳,替君分忧,朕今日蒙道长巧施仙法还于灵智,朕决定封他为国师。”白玉璇不怒自威,眉目间隐隐散发君权不可侵犯的霸气。

  赐封国师御旨一出,全场跪倒,诚惶诚恐的口呼,“万岁圣明。”再无人质疑神威凛然的皇上是痴儿,他的“痴病”真的好了,不再天真如孩童,他们有了再也不能轻觑的圣明帝君。

  “不敢、不敢,贫道逆天了。”虚明道长抱拳一揖。

  他话语方落,再不伪装的白鹤年发难了。

  “的确是逆天,皇上这些年痴憨愚俊,终日游玩毫无建树,谁不知我天机皇朝的皇帝是个痴儿,无良老道施妖法偷梁换柱,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罪大恶极实难宽恕。”

  想要从他手中拿回权势,休想。

  白玉璇俊颜扬起异彩。“王叔莫不是忧心朕清算陈年旧帐才先声夺人,七岁那年,王叔以送眹一匹大食良驹为诱,将朕摄入神镜内,朕无一日或忘王叔对朕的冷酷,全无亲情,如今大势已去,王叔仍不知悔改,教朕实在太痛心。”

  闻言,众臣看看虚明道长手中的天水神镜,又瞧瞧摄政王不再和善的阴冷神色,事情真相了然在心。

  “悔改?”白鹤年呵呵冷笑。“本王只悔恨未早日除掉你,让你有机会成为在背芒刺,不过为时未晚,本王还是有挽回机会,不拱手让出辛辛苦苦经营十几年的江山。”

  白玉璇面色一沉。“难道王叔事到如今还不肯罢手,意图对朕不利。”

  “呵呵,皇上不觉得满室生异香吗?本王若不够深谋远虑,又岂能稳坐摄政王之位多年,皇上小看本王了。”打扮成禁卫军的落英送上解药,解迷香之毒。

  “你在香烛里动了手脚?”白玉璇身形一晃,扶着同样摇摇欲坠的李樗,美目圆睁。

  白鹤年志得意满地抚着指上圆戒大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输在不知天高地厚,蚍蜉也想撼动大树,黄口小儿哪及得上天命所归的本王……不,是朕,朕才是万里江山之主。”

  “王叔真以为胜券在握了吗?你比朕是痴儿时还要天真,竟然被胜利的假象给朦了眼,从先帝到母后,直到朕,你始终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他从未胜过,只不过是短暂的小人得志。

  “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还没四肢无力的倒地不起?

  虚明道长将偷偷换置的香丢在白鹤年脚边,不言可喻。

  白玉璇面容沉肃地站起身,不需要人搀扶。“朕不是三岁孩童,可笑又无耻的老把戏王叔想玩几回?念在我们叔侄一场,速速求饶,朕可以饶你不死。”

  “休得再大放厥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动手!”既然想死不怕没鬼当,黄泉路上不寂寞。

  白鹤年一喊动手,殿中的禁卫军和少数太监、宫女身影一动,可是剑尖所指的却是他的人,包含落英在内都被扮成女官的空影制住。

  “王叔想等宁平侯带兵进宫是吧!只怕要让王叔失望,朕命征北将军沈怀明率上万亲兵守在宫外,谁敢擅闯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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