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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斗全靠演技 第九章 自此都是真实(2) 作者:千寻

  「怎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夸你高明吗?需要我配合做点什么吗?比方被齐沐瑱找到,被他收进后宫,今天闹着穿金缕衣,明天吵着买稀世头面,后天逼他送水晶鞋,竭尽全力当散财童子,让他的恶名比『先帝』有过之无不及?」

  她的想像力让他大笑,这丫头的脑子真的与众不同。

  「不必,就写你最擅长的话本。」

  「行,就从向萸为父报仇、死里逃生的故事说起。」她握紧双拳、斗志满满。

  「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得文字的。」齐沐谦提醒。

  「那就画成图册,再请几个说书人把故事到处讲。」

  「想得很清楚嘛,你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他斜眼看她,口气怪异。

  「我本打算离开后更名改姓,开始画漫画,画出一本本《后宫见闻录》。」向萸兴奋又得意,尖锐的内容她已经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

  所以她也想为他报仇,像为父亲做的那样?很开心自己在她心中那么重要,不过该教的还是得教。

  「莽撞,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画册传进宫里,杨家会不会放过你?当然最可能的状况是你的画册根本没人敢付梓,万一碰到人心险恶的,表面上应承你,转头直接把东西送到杨家人手上,你很可能莫名其妙就成为阶下囚。」

  会这样吗?她真没想过,对上他灼灼目光,突然很感慨,怎地天下全是聪明人,看来看去只有她最笨。是因为3C产品泛滥,她已经习惯用直觉去做反应,反而丧失深思琢磨反覆推敲的原始能力?

  骄傲被踩了,她决定耍赖。「反正杨家又没打算放过我,顶多跑给他追。」

  「跑?想得美。你会易容、会武功、有身帖无数份,或者你很有钱?你什么都没有,在种情况下是你跑得快,还是他们追得快?」

  向萸垮了肩,没意外的话,应该会死得更快,连齐沐、齐谦都来不及领养,就被辗成肉泥。「追上就追上吧,反正我痛骂过她,已经回本了。」

  痛骂?现在想起来,齐沐谦还是心惊胆颤,她骂得很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却吓得冷汗直流,就怕疯狂的杨玉琼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弄死她,到时再找个人扮演孝女向萸。

  当然,后来杨玉琼也真的这么做了。

  「要是真被逮回去,就是十八般刑具轮番上阵,连死都死不出全屍。」

  「那你又让我写?就不怕我被十八般刑具轮流招呼?」

  「做这种事需要个有钱有势的人做后盾,比方手中握有玉矿、长期和周国行商的临王。这样才能抢在杨家察觉之前让故事传遍天下,甚至鼓动文人士子为『先帝』翻案。」

  向萸鼓起腮帮子,叹道:「有钱有势很重要吗?」

  「对,这样的人拥有自己的书铺、茶楼,书爱怎么印就怎么印,故事爱怎么讲就怎么讲。」

  他说得全对,对到让她无法反驳,窝进他怀里,蹭蹭他的胸口,她追求的安全感已经回来。「知道了,但以后别再说我莽撞行不?」

  「为什么?」

  「因为你的口气和我爹很像。」她想爹了,很想很想。

  见她沮丧模样,心疼地将下巴顶在她的头上,齐沐谦浅浅笑开。「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你爹没有死。」

  向萸瞬间表情凝结、脑浆沸腾,爹没死?

  眼泪不断往下掉,激动令她全身发抖,她死命捂住嘴巴,狂抑心中波涛,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样很好,好到她只能感激老天爷。

  但是爹爹那么瘦,那么虚弱憔悴,他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巴巴地望着自己。

  「爹!」她扑倒在向文聪身上。

  「让你担心了。」

  「不是担心,是伤心,伤得心都碎了。」

  「爹知道,你伤心得不管不顾,跑去击鼓鸣冤……」为了自己,她连命都不要,真傻。向文聪看着女儿,满脸心疼,他的小棉袄啊,不亲手护着哪行?「让你委屈了。」

  「嗯,超委屈。我煮好大餐等你回家庆生,却只等到汪伯伯把你的屍体送回来,你让我情何以堪。」

  向文聪不知此事,疑惑地望向齐沐谦。

  「当时为保住你,不得已对外公布你的死讯。因为下毒的虽是梁贵妃,但杨玉琼不见得没那个意思,否则梁氏心思浅薄、行事粗糙,根本无法成事。」

  「太后为什么要害我?」

  「杨玉琼需要一个『向青天』来证明皇帝残暴不仁,需要你的死,引发百姓对我的仇恨。」

  「她成功了?」

  「是。」向萸自招。「我狠狠帮了太后一把。」

  向文聪皱眉。「你做了什么?」

  一五一十、实话实说,她从不对父亲说谎。

  「你可真是帮大忙啊。」向文聪苦笑。

  回想当时,本以为要撤査案子,没想到皇帝却是开门见山与他彻夜长谈。

  他方才明白,皇帝并非外头传得那样不堪,可惜朝廷被奸佞把持,皇帝有志难伸,当时他就打定主意,要助皇帝一臂之力,准备离宫后就辞官,举家迁往临州,却没想到一碗汤喝下去,阻断了所有计画。

  「别怪小萸,若非太后推波助澜,书无法卖出洛阳纸贵的盛况。」齐沐谦替她说话。

  「你啊……让我怎么说才好?」向文聪既心疼又无奈,当时女儿也是没办法了吧,没人可以依靠,她像只无头苍蝇,只能到处横冲直撞。

  「我知道冲动是魔鬼,可汪伯母亲口证实,是皇帝杀了爹爹。」

  「关汪家什么事?」

  向萸欲言又止,齐沐谦把话接下。「是我的主意,汪家公子勤学上进堪称良配,便给汪宜禾下旨,让汪家好生照料小萸,但小萸拒绝了。」

  「你这孩子,汪哥哥不好吗?」他必须承认,这在当时确实是相当好的安排,何况比起眼前这位,他更看好汪嘉毓。

  「在那种状况下,我哪有心思想那些。」向萸闷声道。

  「都过去了,向大人尽快把身子养好,我需要你鼎力相助,不光临州百姓,我期盼每个大齐子民都能过上同样的日子。」齐沐谦把话题转开。

  「我会的。」

  安抚过亲爹,向萸脚步轻松地走出房门,阳光笼罩,暖了身子暖了心,仰起头,望着万里无云、蓝得耀眼的天空——所有事情从现在起都会开始好转的,对吧?

  大掌悄悄握住小小手心,她转头看他笑容不变,正是秋后算帐的好时机,她要把温馨偶像剧演成《七侠五义》。

  抽出手,小拳头捶上他胸口。「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爹爹还活着?」

  他没回答,反问:「相信亲缘的力量吗?」

  她斜眉。「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在这之前,没有人能确定你父亲活得下来。」

  「什么意思?」

  「你父亲确实中毒了,和薛紫嫣中相同的毒,幸好即时发现,被救下的时候他还有些微弱气息,我当下决定,从死牢里捞了个身材相近的男子换下你父亲,易容后送回你家里。周承擅医,从那之后向大人一直待在瑾王府里,只不过那毒太少见,连周承都没把握能将你父亲救活,情况一度危急,若是换成别的大夫,肯定要放弃了,但周承在医理这方面很有几分傲气,越是不行的事、越是非要做到底,因此回周国时也把向大人带上。」

  「你父亲始终昏迷,直到我们一行人抵达临州当天,他竟奇蹟似的清醒,只是卧床太久身体虚弱,本该在周国多待一点时间好好调养,然他醒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听说你到了临州,他便再三央求周承,想要与你团聚。」

  临州离周国皇宫不远,短短三天路程,快马加鞭的话还可以再缩短时间。

  「之前不告诉你实情,是担心给了希望又让你失望,对不起瞒了你。」

  耳廓微红,握紧的拳头松开,垂下手,从小指、无名指……一根根扣上他的指头,他处处为她设想周到,该感激、该说抱歉的人是自己才对。

  「对不起。」她很小声,但他听见了。

  「你父亲是个人才,日后我需要他鼎力相助。」想起未来,他扬唇一笑,瞬间繁花盛绽。

  他笑得龙姿凤章、芝兰玉树,害她看得痴了,口水差点没锁紧,沿着嘴角下起毛毛雨。

  一个男人怎能长得这么好,是想教天底下女子集体去跳楼吗?她又想拉着他到杨磬跟前炫耀了,又想说在美貌面前,能力是个屁了。

  看着处处符合自己审美观的男人,真好……爱上他,真好!

  向文聪自清醒之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得遇明主、满腔抱负能够实现,他心急着痊癒,药喝得勤、饭吃得下,没事还在院子走几圈,因为女儿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父亲的健康让向萸化解哀伤,心情重新明媚,惬意地投入写作。

  很快地《洗冤录》完稿,那是《青天蒙冤记》的第二部。

  《青天蒙冤记》的男主角是向文聪,写他奉令进宫却找不出真凶,被昏庸帝君下令斩杀,故事尾端是女儿为父报仇决定击鼓鸣冤、状告帝君。

  下场如何?没写,但读者可以自行推论。

  《青天蒙冤记》在杨家的推波助澜之下卖量惊人,许多百姓看完后心中不胜唏嘘,痛恨皇帝的无能昏庸。

  《洗冤录》更精彩,故事峰回路转,所有人都以为向文聪被皇帝杀死,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皇帝不但救下他,并且趁着瑾王返国,偷偷将人送往临州医治。

  《洗冤录》的主角不再是向文聪,而是人人口中荒诞不经的皇帝。

  皇帝幼年进宫,长到晓事年纪朝廷已被杨家把持,杨家一手遮天,所有政令全出自杨丞相与太后。

  皇帝很清楚一旦杨家做好篡国准备,自己死期将至,他的手中无兵无权,不求能幸免于难,但仍坚持身为帝君该为百姓做点事。

  皇帝不好男风,盖行宫是为了掩饰行踪,为了暗暗收容被杨党排挤陷害的好官及其家眷,之后悄悄送往临州,他也在各地盖善堂,收留被杨党所冤,导致家破人亡的孩子们。

  因为皇帝得知临王身子虽然羸弱,却有满腹才华,一心造福百姓。

  小说是从向萸的视角出发,写她状告皇帝,却被皇帝救下,入宫査明真相的过程。最终皇帝被太后毒死,却将责任推到她身上,而犯下弑君大罪、本该被砍头的向萸,在皇帝的安排下悄然到达临州,向临王阐述皇帝的死亡真相。

  故事完成后,她再三阅读,非常满意。

  但齐沐谦不满意,说:「你没有写向萸对昏迷中的皇帝告白。」

  「你听见多少啊?」

  温柔地为她顺顺碎发,齐沐谦道:「全部,每一句,紫金蛊能控制我的呼吸心跳,却不能控制我的脑子,小萸,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很高兴被你喜欢。」

  她甜甜笑开,晃晃手上的翡翠蠲子。「我也很高兴能当你的媳妇儿。」

  「嗯,我们还要生很多孩子,就生……」

  她想也不想,比出五根手指头。

  「五个。」两人同步。

  齐沐谦看着她目光炽热,太有默契了。

  她怎会知道那幅名为幸福的画里,他左右手各抱一个,两腿各挂一个,后面再背上一个?他们每个都可爱、漂亮,每个都古灵精怪,和他们娘一样。

  她大笑。「五个耶,那得赚多少钱才养得起?」

  「放心,回头我把库房钥匙给你,你尽量用,钱没了我再补进去。」

  「听起来,我的相公家产殷实?」

  「过谦了,你家相公是富可敌国,安心花、尽情花,没事就撒撒银票,叠叠银两,心情不好就尽情败家,你想怎样就怎样。」

  看来,她替自己挑选了支绩优股,运气可真好啊,她终于戴上女主光环,终于有了穿越者的无敌运气。

  愉快地钻进他怀里,突然觉得两辈子不够用,她贪心了,想要拥有他的十辈子、百辈子,想要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向萸喜欢画墙,因为画墙能释放压力,前世她用这种方式纡解,今生亦同。

  画完最后一笔,她爬下梯子往后退几步,双手横胸,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新作品,喜欢、满意,她的手艺更上一层楼。

  这幅画,画在书房墙壁上——应他要求。

  于是齐沐谦推开门时,看见一个嘴角轻勾、眼底带媚,笑得让人感觉惬意的女孩。

  墙壁画着一丛丛盛开玫瑰,蜂蝶纷飞,很热闹的画面。

  他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肩膀。「你在画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这不是他要的,他说要「累了,一抬头就能看见你」的画作,这么明显的提示,他不信她没听懂。

  向萸往后靠进他怀里,他则顺势环着她的腰,「错,画的是你和我。」

  再看一遍,哪有?花丛间半个人都没有,哪来的你、哪来的我?

  齐沐谦狐疑地把她推到墙边,目光四下搜寻,她不会随笔点两个小黑点,就代表他和她吧?这样就敷衍得太超过罗。

  他看得很仔细,整幅画从东看到西,从上看到下,并没有,没有任意黑点A和B。「你在胡扯?」

  「我很认真的。」她指向墙面,边指边解说。「你是带刺的玫瑰,我是莽撞的蝴蝶,画里有玫瑰、有蝴蝶,有你也有我。」

  非常贴切,莽撞的她,一头撞入他心扉,她的胡椒粉成为他认识她的第一个气味。

  他羡慕她的勇敢无惧与直接,不像自己弯弯绕绕、一辈子处心积虑;他羡慕她的磊落光明、真心真意,不像他永远在演戏;他羡慕她,有个把她捧在掌心的父亲,羡慕她亲缘深厚,羡慕她可以永远恣意……

  是从羡慕演变成爱慕的吗?不知道,但他很喜欢,有她在身边的日子,连呼吸都分外惬意。

  「你在撩我?」这是刚从她身上学会的新句子。

  「有这么明显?」她偏着头,笑得春光抚媚。

  「有这么明显。」勾起她的下巴,欣赏她的娇美。嗯,五官比自己差一点点,但标准值还在他正确的审美观内。

  「你愿意被我撩吗?」她问得满口自信,但耳垂悄悄地红了,一点微红从下方慢慢往上扩张。

  蝴蝶在玫瑰面前害羞了,红红的脸、垂下的眼睫,小小蝴蝶吐吐舌头,期待答案。

  潘安一笑,百花折腰,他说:「我找不到不愿意的理由。」

  他不知道这句比土味情话更撩人,向萸全身爆热却手足无措,他朝她寸寸靠近,然后……她被霸凌了。

  轻吻浅吮,他在唇齿相触间,汲取她的香甜,既然小蝴蝶撞进他心底,此生只能是他的女人。

  这时两只蝴蝶从窗口飞进来,在他们身边飞绕,据动的翅膀据起情意绵绵,他们的视线追逐着蝴蝶翩翩起舞,没想到它们竟然在齐沐谦胸前停驻,他没动、她没动,片刻后又双双飞走,两人相视而笑。

  「看来蝴蝶不怕我满身锐刺。」

  「谁让玫瑰太美艳。」

  「我就知道你心悦我的脸。」

  「是,我过度依赖视觉。」学画画的嘛。

  他又靠近了,额头再度贴上她的,气息濡染,她又发热了,是吃退烧药也退不了的热度。

  「知道那两只蝴蝶什么品种吗?」

  「不知道。」

  「是玉带凤蝶,雌雄异型,喜访花,一雄一雌飘然起舞十分美丽,前翅均为黑色,雄蝶后翅中部有一条带状白斑,如同为官者的玉带腰围,雌蝶后翅有大片玫瑰红斑纹如彩裙艳丽,因此它们又被叫做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祝英台,七世夫妻七世爱情,是怎样的坚贞才能维持住彼此的心?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愿意为他坚贞、坚定。

  他低下头,封上她忙碌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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