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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主母(下) 第十章 谁给谁下马威(1) 作者:寄秋

  赵老爷有名分的女人一共有四名,一是早逝的元配杨氏,两人相知相恋,情意甚笃,即便在娶了继室谢氏后仍无法忘情,对谢氏不冷不热的晾着,直到生下次子才感情渐浓。

  为他生了庶子的柔姨娘是他婚前贴身伺候的通房丫头,杨氏一入门便抬了她为姨娘,三少爷赵逸霖今年十三岁。

  另外崔姨娘是杨氏娘家舅兄所赠,为了压制正得宠的谢氏,怕谢氏仗主母之便凌虐小逸尘,因此崔姨娘可说代表杨家,对赵逸尘多有照拂,谢氏也顾忌着崔姨娘,不敢轻易动她。

  崔姨娘生有一女七岁,叫赵嫣然,虽是庶女却是赵老爷唯一的女儿,几个儿女中,赵老爷最疼的人就是她。

  “大嫂,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要是换成是我早一头撞死了,哪有脸面活着让夫家蒙羞。”一见到皇甫婉容神色自若的样子,想到没能要到庄子的小谢氏就来气,一张口便是过时的老黄历。

  “我做了什么让你大感气愤的事,说来咱们衡量衡量,如果我有错,你就搬颗大石头来。”不是她撞,谁若活不下去就请便,她好心点帮着收尸,顺便挑块风水宝地好下葬。

  小谢氏啐了一口,不屑的杏目横竖,“你敢做我还不敢说呢!自个儿做过的苟且事还需要别人说吗?自己心里明白。”

  赵府内已有个二少奶奶,怎么还来个大少奶奶往她头上压,闹得她这嫡媳的身分不清不楚,总有矮人一截的感觉。

  “我就是不明白才要问个分明呀!弟妹入门晚,有很多事情并不明了,道听涂说的闲话有八成是灌了水,你要谨守妇德,勿听,勿言,勿信,真理在朗朗青天之下。”这么弱的对手斗起来真不过瘾,有欺负人的意味。

  “你……你还要不要脸呀?居然还教训起我了,你的丑事传得满府皆知,就算我没亲眼瞧见,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你狡辩,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人。”赵府怎么能由着她回来,简直污了门霉。

  人家口沫渣子都喷到自己脸上了,她再无动于衷便成了默认。皇甫婉容面色端正的沉下脸,“弟妹口德不修,岂能为人妇?在说人长短前最好先在脑子转一圈,别给自己上沫。”

  那口唾液应该吐在她脸上。

  一听她反讥自己不要脸,本就被养娇的小谢氏脱口而出道:“你不贞,偷汉子,莹姐儿根本不是大表哥的女儿。”

  “是吗?”她冷然一瞟,嘴角带着一抹讥讽。“这事的真相不是厘清了吗?在大爷出门前就找过大夫诊过脉,说是喜脉,只是月份太浅脉象还诊不太分明,打过个十日再诊。”

  “你胡说,分明是不足月余,大表哥死的消息传来都是一个多月后了,你与人私通还敢赖在大表哥头上。”她真正无耻,带着和别人生的孩子还充当赵府子嗣,真以为府内的人都瞎了吗?

  皇甫婉容一笑,笑得令人很不安。“要不要我找来当时诊脉的大夫来作证,或是住在槐花巷子口,那位“误诊”的高大夫,听说他那里有更有趣的话,譬如说一百两……”

  皇甫婉容话刚说到点上,有人就装不下去了。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昨儿个夜里抄佛经抄得太晚了,一早起来就有点犯困,频频打盹,你们两个聊什么,还有说有笑地。”长房果然不能小觑,本想拿捏她的,反而被她一把掐住死穴。

  有说有笑?她是哪只眼睛瞧见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值得学习。

  皇甫婉容在心里暗道:老脸皮还是比嫩脸皮厚两寸,斜着嘴吹,歪着嘴吹,吹出一张大牛皮。

  “也没说什么,就说婆婆当年误信谗言,谁的话也不信,偏信爱喝两口老黄酒的酒鬼大夫,医德差,医术也不怎么样,其实媳妇真的没怪你,当时你死了儿子,媳妇没了丈夫,大家都伤心过度,难免昏了头的做出你伤我也伤的傻事……”

  她话说是不怪,可是谁听不出还是怪的,而你身为婆母的做了错事却没一丝表示,那就是你错上加错了,生病有药医,人蠢蠢到死,婆婆呀!你老有脸死不认错吗?

  “太太呀!你倒是好好的和弟妹说道说道,这不贞的由头是打哪来的,媳妇可不能由着弟妹脏了你的名声,让外人以为你想毁了长房有多么不择手段。”

  我敢说出实情,你敢吗?

  谢氏脸皮一抽,平放的两手忽地握紧,紧到手背的青筋分明透肤。“老二媳妇,你是听谁的一嘴狗屁话,你大嫂再贞静娴良不过了,岂能泼污水诬蔑她。”

  算她狠,拚着鱼死网破也要拖大家一起死,不管不顾豁出去的狠劲是谁都会怕,人无顾忌已经赢了一半。

  尤其是那一句“死了儿子”听在谢氏耳中不知有多恨恼,在她心中从未当杨氏生下的嫡长子是亲儿,她唯一的儿子只有赵逸风,皇甫婉容口中转了弯的话根本是在咒她儿子,她听了浑身不舒服,恨不得朝长媳掴上一掌。

  “姑姑,不是你跟我说……”不会看人脸色的小谢氏刚一张嘴,她身后的奶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拉她一下。

  “二少奶奶,你口渴了吧!老奴给你煮了冰糖银耳汤,一会儿让人送上。”我的小姐呀!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偏把你婆婆给扯进来,你是日子过傻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奶娘是谢家的家生子,上三代都是谢家的奴才,但小谢氏不是她奶大的,她是在小姐五岁时,她死了丈夫,得了老太太恩宠才入了小姐院子,为人机敏会看眼色,后来随小姐陪嫁入赵府,当起二房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呵呵……弟妹都嫁进来一、两年了,怎么还像做姑娘一样天真无邪,你这一口一个姑姑是要做姑表亲还是婆媳?太太呀!你们谢家从不教姑娘规矩吗?孩子都生了还这般不懂事。”末了,皇甫婉容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狠狠捅向谢氏的心。

  想大事化小,囫囵过去?那要看她准不准!当初敢把脏水往皇甫婉容头上泼,这会儿我替原主咬下谢氏姑侄一块肉。

  谢氏一口血差点吐出来,长媳这一招真够毒辣,要是传出谢家姑娘不教规矩,那谢家未嫁的姑娘全都毁了,谁家敢聘无贤的媳妇?“老二媳妇,以后不可喊姑姑。”

  “姑姑……”都喊了十几年,哪改得了口。

  “放肆,婆母说的话你敢不听。”她冷声一喝。

  为了谢家的女儿们,她只有委屈最疼爱的侄女。

  从没被长辈训过的小谢氏惊得睁大眼,抹着细粉的脸上出现一条条龟裂。“姑……婆婆,你……你吼我?”

  顿感头痛的谢氏松了松手,声音放柔,“娘是为了你好,打从你嫁进赵府就没改掉当姑娘的习性,娘也是心善,不忍心抹煞你良善的天性,不过以后有你大嫂管着你,娘也就安心了,咱们谢家的姑娘可要留点名声让人打听。”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要侄女先忍着,别让娘家的姑娘教养受人质疑,可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只是挨了两句念而已,小谢氏却呕气的甩脸,认为被姑姑摆了一道,心里恨起她了。

  “你让她管着我?你是老得昏头了是不是,做出那种丑事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管我……”

  教她如何偷人吗?

  “住口!住口!你是二房媳妇,怎可对你大嫂不敬。”真是气死她,明明看起来聪明,却是一点就燃的空心爆竹。

  她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当个哑巴也好,起码大家有台阶下,不至于把打算揭过去的旧事又翻出来提。

  但是她想息事宁人,不代表别人也愿意,皇甫婉容很用心地实行“气死婆婆”大计。

  赵府没有谢氏就真的平静了,赵逸风想翻身做大爷绝无可能,他上头有好几座大山镇压着。

  “太太,看来弟妹也像你当年一样魔怔了,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相信,非常固执的坚持己见,我这儿刚好有一份高大夫招认“误诊”的口供,不如咱们往衙门一递,让青天大老爷来判断……”

  “不行!”谢氏一惊,大喊出声。

  她有高大夫的认罪口供?

  谢氏不只惊,还有惧,指尖微微颤抖,百姓最怕见官,一般平民怕挨打脱层皮,高门大户担心丢了脸面。

  事情若被抖了出来,那她这些年费心营造的好名声也跟着没了。

  “呃,我是说没必要闹那么大,一切都是我当时失心疯,太过武断了,受不了长子之死的打击,这才难过的怪罪在老大媳妇头上,藉此掩饰老大不在的伤痛。”好手段,今日逼得她自承有过,明日她必还诸十倍百倍。

  “那太太的意思是莹姐儿是大爷的骨肉喽?媳妇也无与人做出苟且之事?”气氛平静得有如静止的水纹,看似不动,实则一圈圈的涟漪已向外散去。

  谢氏咬着牙道:“是。”

  “那么不贞之说……”

  “假的。”她忍着气,鼻翼翕张的喷气。

  “所以我被赶出府是太太的一时意气,你被迷了心窍,做出的糊涂事?”她这样也能忍,真是佩服。

  “……是,我迷糊了,对你多有苛责,娘在此……”谢氏吸了口气,一脸僵硬的皮笑肉不笑,一句道歉的话在牙间磨了又磨才逸出,“在此对你说声抱……抱歉。”

  谢氏的牙快咬出血丝了。

  “真好,有太太的澄清,府里的下人就不会没规没矩的说媳妇闲话,咱们莹姐儿也有底气,大声说她是祖母的亲孙女,瞧!多么和乐,太太真是送来及时雨的菩萨。”好处岂能你一个人占了,你曾经拿走的都要还回来。

  皇甫婉容笑得一脸明媚,如春天百花开,牡丹独占鳌头。谢氏也在笑,却明显的感受到她身后有一团黑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把她包覆在其中。

  “姑姑,你就由着她颠倒是非……”小谢氏终于感觉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流,急着想扳回劣势。

  “老二媳妇,你又喊错了,娘虽宠你也不能任你一错再错。你回屋把《清心咒》抄十遍,你的心该静一静了。”而她也需要花点心思想一想,为何她的百般算计会一朝落空。

  “姑……娘,你不能罚我,我根本没有错,是她,她是妖孽,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明明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下唇咬着装鹌鹑,像她上门要庄子那回,她也只是一个劲的哭,不敢反抗。

  经侄女一提醒,谢氏目光一利的看向皇甫婉容。“老大媳妇,你不会真沾上脏东西了,娘记得你的性子一向温婉可人,好脾气的像团面,软得不与人置气,可现在……”

  她的确变得太多了,根本判若两人,那个不敢顶嘴的媳妇哪有如此清亮的眼神,神清,眼正,落落大方,无所不敢言的咄咄逼人,不论谁在她面前都有哑口无言的渺小感。

  想挖她老底了,她倒要看看能挖多深。皇甫婉容故作一脸无奈道:“吃一堑,长一智,都快被人逼得没了气,总要强一回吧?媳妇看到您孙子、孙女喊着肚子饿,瘦得脸色发黄,也没身好衣服穿,不禁自责的开了窍,大人苦不要紧,可不能苦了孩子。

  “太太,当我们米缸见底时你在哪里?孩子病了要大夫时你在哪里?孩子哭着说好冷你又在哪里?呵呵呵,你在府里享大福呢!吃着孩子的肉,穿着孩子的衣,睡着孩子的暖被,等着看孩子死去。”

  “你……你……”没见过这样的长房媳妇,谢氏忽然害怕起来,想调教媳妇的心一瞬间灰飞烟灭。

  “哎呀!我说这般的话是不是很不孝?太太你可别吓着了,媳妇也是这些年憋屈了,要银子没银子,要男人没男人的,这才说起胡话,你得体谅媳妇的不容易。”

  皇甫婉容嗓音一转又成了软绵绵的柔嗓,让人看傻眼,她装腔作势的本事犹胜谢氏一筹,使人望尘莫及。

  “没……没关系,你也是委屈了,娘想你庄子上是有出息的,总不会饿着了,没想到你会过得这么苦。”谢氏也装起来了,以丝绢轻拭无泪的眼角,一副不忍心媳妇受罪的模样。

  “都过去了,太太,以后您多疼疼媳妇,别让君山欺负媳妇。”她假意地撒起娇,把先前的对峙消弭了。

  “欸,娘疼你,再有什么委屈别忍着,跟娘说。娘知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她得想个法子制住长房。

  “可是我还没服侍太太用膳……”她想好了要如何“孝敬”,葱、姜、蒜、红辣椒,每一口都夹上一些。

  “不用了,娘还缺人伺候吗?有丫头、婆子。”谢氏赶人了,她不想被活活气死。

  “那我先走了,婆婆有事尽管使唤我。”

  皇甫婉容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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