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管家,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我下来,要是让人瞧见我被人抱着,我、我以后在随州城还怎么混。”她可不是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姐,她陆知遥可是陆爷。“再说了,没那么严重,就是脚扭了下而已。”
“扭了下而已?”齐袁林眯着眼睛有些不悦道:“陆爷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不成。”
大堂人声鼎沸,陆知遥面子薄,被人抱着怎么都觉得别扭,没法子只能将头埋进齐袁林的胸膛。
上了二楼,推开门进了一间雅间,屋内化妆描眉的姑娘还没反应过来,齐袁林便将陆知遥放到床上,随手掏出两片金叶子在姑娘面前晃了晃。
“出去。”
“是。”看这两个大男人这般亲近,姑娘莞尔一笑,拿过金叶子,识趣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两片金叶子,不愧是京师来的人,连管家出手都这么大手笔,两片金叶子她得抓多少逃犯才能赚得回来。“小爷我一世英名啊,都是我扶别人,哪儿用得着别人抱我啊,还好没让兄弟们瞧见,要不然我是没脸在衙门里混了。”陆知遥叹了口气,低头认命般的说道。
“欸欸欸,齐管家,你干么?”
齐袁林走过来二话不说帮她脱靴。“上药,陆爷抓到逃犯,等下不是要去衙门领赏吗,被齐某抱着去怎么说也不合适吧。”齐袁林坏笑着说道。
“是,一百两银子呢,不合适、不合适,被抱着去哪儿合适啊。”一提到银子,陆知遥便笑得阖不拢嘴。“等赏银下来了,我请你吃饭,随州城的馆子,齐管家随便选。”
“当真?陆爷舍得银子?”齐袁林小心翼翼的替陆知遥上药。
“瞧你说的,一顿饭我怎么就舍不得了,今天要不是有齐管家帮忙,这人肯定也抓不住。对了,齐管家,你来欢喜楼谈生意啊?”他是来收茶的,和陆家人谈生意怎么也谈不到青楼来啊,陆知遥不解的问道。
“嗯,欢喜楼的当家搭线,介绍我和陆家人认识。”齐袁林不在意的回道。
“你,嘶……”陆知遥心急想起身,牵动到了脚腕,疼得吸了口冷气又坐回去,“陆家的茶庄在随州城好多家,陆府的大门白天也一直开着,你要收茶直接去找陆家啊,找欢喜楼的人做什么?”这人也太老实了,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天上的馅饼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砸到他头上,还不是冲着他钱袋子里的银子。
“怎么?不疼了?说话都大声了。”跌打损伤的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一路上他身边遍布暗卫也根本用不到这东西,没想到反倒给这丫头用上了。
“好像……”陆知遥转了转脚踝,“不疼了,你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哪儿弄的?贵不贵?我也想买瓶备着,干我们这行的受伤是家常便饭。”陆知遥看着齐袁林手上的药瓶两眼放光。
贵不贵,多少银子,齐袁林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宫里的东西,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送你了,省着点用。”齐袁林说这话不是舍不得这瓶药,而是想让陆知遥以后小心点,别再受伤了。
“这多不好意思,多少银子我给你。”陆知遥爱财,但也不是贪小便宜的人,说着就要去拿钱袋子。
齐袁林连忙将人拦下,“官府里的赏银还等着你呢,陆爷还不快点回去。”
一提起赏银,陆知遥来了劲儿,“在理、在理,走走走,那可是一百两啊。”
齐袁林搀扶着陆知遥起身。
“还真是灵丹妙药。”陆知遥站起来,感觉比刚刚好多了。
两人出了欢喜楼,直奔随州衙门,一进大门就被几个当值的捕快给围了上来。
“陆爷行啊,这么大案子让你给独自破了!”
“陆爷,听说你受伤了,哪儿啊,严重不严重?”
“陆爷,一百两的赏银,到时候得了银子,是不是得请兄弟们吃一顿?”
“陆爷……”
“好说、好说,豆腐脑油条、牛肉面管饱。”陆知遥笑呵呵的说道。
“唉,果然是抠门的陆爷,发财了也难掩抠门的本色。”豆腐脑油条、牛肉面,他们就是拼命吃能吃几个钱。
“快进去吧,大人在里面等你呢。”
“慢些走,小心再伤了脚。”陆知遥原本撒了欢的想跑,腿还没迈开就被齐袁林给按住了肩膀,“受伤了就要好好养着,小心走路,照你这个跑法,太上老君的灵药都没用。”
陆知遥理亏,没敢反驳,扶着齐袁林稳稳的向着内堂走去。
“那人谁啊?”
“我哪儿知道,没见过。”
“长得还挺不错的。”
“瞧见没,陆爷刚刚都没反驳他。”
“瞧见了,陆爷不仅没反驳还笑了,不仅笑了,还听话了。”
“在衙门里能镇住陆爷的就是大人和头儿,这人不一般啊,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啊?”众人不解的问道。
“就是那什么,他们说的,陆爷的心上人啊!”
“不会吧?”
两人进了内堂。
“陆知遥拜见大人。”
申文杭顺了顺胡子,脸上笑呵呵的,见到来人急忙起身相迎,“陆捕快这次真是给咱们随州衙门长面子了,荆州抓不着的人让咱们随州抓着了,好好好。这位是?”申文杭上下打量了齐袁林一番。
“哦,这位就是属下说的,从京师来的进城收茶的齐管家。”陆知遥连忙介绍道。
“拜见大人。”齐袁林微微点了下头,随州府尹,他有印象,连着考了五年才得了个探花的名头,朝中没有依靠,这辈子是没指望进京师当官了。
“齐、齐管家?”申文杭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京师来的,敢问齐管家的齐字是?”他试探的问道。
这个府尹有点意思,出京师这么久,第一次有人问他的姓是哪个字,来京师状告庆国公的人,幕后必有人指使,要不然单凭两个百姓,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闹到京师去,况且这一路翻山越岭,身边要是无人保护,早就被庆国公的人杀人灭口了。
齐袁林拉过申文杭的手,在掌心上写了他的齐字,不出所料,申文杭眼中的震惊,他都看在眼里。
“小民姓齐名然,跟着我家公子来随州收茶。”这位府尹胆子倒是真大,敢派人去京师告御状,如果半路稍有差池,被庆国公抓住了把柄……他是拿自己的命在赌。
“啊,好好好,收茶好生意、好生意,对、对了,陆捕快听说你受伤了,伤哪儿了?严重吗?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申文杭回过神来,将注意力拉到陆知遥身上。
“扭了下脚,没事儿,大人不必担心。不过大人,您看犯人也抓着了,也给您在荆州府尹那儿长脸了,赏银的事儿,大人……”陆知遥拽着申文杭的袖子,摇啊摇,摇啊摇。
“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你受伤了,放你两天假好好休息。陈捕头,押解犯人的事儿就交给你来办了,本、本官还有公务要办,要办。”申文杭抬头看了眼齐袁林,“陆捕快多谢齐管家照顾了。”说完,申文杭没再多做停留,匆匆离开了内堂——
“大人急什么?”陆知遥不解的问道。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一个人去青楼抓逃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头儿。”
陆知遥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就挨了一巴掌,不轻不重。
“头儿,这事儿你得听我解释,我虽然爱财,可是更爱命,我发现逃犯第一时间就想着回来报告,是突然有两个醉酒的人找那逃犯麻烦,他欲要杀人灭口,我身为捕快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管啊。不过好在遇见齐管家,他手下有高手,帮了大忙,要不然头儿你可能就真的见不着我了。”陆知遥越说越可怜。
“你!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二婶婶得把这衙门给拆了,还有我爹,能饶了我吗,唉……”陈邱叹了口气,“多谢齐管家出手相助,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险些惹下大麻烦。”
齐袁林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陈邱对他有敌意,他感觉得出来,难道他喜欢这丫头?齐袁林搂着陆知遥肩膀的手紧了紧,这丫头还真是处处犯桃花啊。
“齐管家,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知遥我送她回家就好。”
“对对对,齐管家麻烦你了,这一晚上跟着我东奔西跑的。”多亏了头儿提醒,齐管家跟着她抓逃犯,又跟着她回衙门,大晚上的总这么麻烦人家,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小没良心的,进了衙门就赶他走了,“好。”
这天底下能让他齐袁林主动帮忙的也没几个人,这小捕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等等。”陆知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齐袁林的手腕,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过两天我去找你,收茶的事你听我的,我帮你介绍人,少和欢喜楼的人来往,那里面没一个好人。”
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齐袁林心中暗笑,“好。”他点头应下。
陈邱扶着陆知遥坐到椅子上,一直等着齐袁林走远了,方才板着脸开口道:“说吧,你和那齐管家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像审犯人似的问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我就今晚在青楼遇见他的,他不知道我查案,想上来和我打个招呼而已,误打误撞就掺和进来了。”陆知遥喝了口水,摸着脑袋不明所以的回道。
“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的不是这个事。你跟人才认识多久啊,他人品怎么样、在京师是做什么的、家里都有什么人,你弄清楚了没,就芳心暗许?”这丫头挺聪明的,但陈邱就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被那齐管家给骗了。
“头儿,我怎么就芳心暗许了,我、我和齐管家?我们俩清清白白的啊。”
“别装了,有人瞧见你和齐管家一起吃饭,还有说有笑的,举止亲密。”他们俩多熟了,这丫头怎么还瞒着他呢,他不是反对她和齐然在一起,他俩若真是两情相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主要是齐然是外来人,家底什么的都不清楚,成婚了吗、家里有几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让他怎么能安心放陆知遥和他往来。
“天地良心,头儿,我脸上写着『冤枉』两个大字呢,你看看……吃饭?我想起来了,那也是偶然相遇,我二婶婶帮我安排相亲,相亲那人没看上我,走了,点了一桌子的菜,后来遇上齐管家,我就邀人一起来吃。对了,谁说的,谁这么嘴碎,出来!小爷我找他好好理论、理论!”当时肯定是被衙门里的人瞧见了。
“行了、行了,不是就不是,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你俩还真够凑巧的,一起吃饭,去青楼也能遇见。”陈邱哼了一声,“反正那人来路不明,你以后和他交往小心点,别让人算计了。”
“头儿,我也就在你和我二婶婶那儿是块宝,一个小小捕快,他惦记我什么啊。”陆知遥叹了口气,她头儿和二婶婶就是对她太好了,在他们眼里总是别人高攀她,还好她有自知之明。
“别贫嘴了,我送你回去,这两天好好休息养伤。”
“是,头儿。”
两人来到陆府的后门。
“你们家后门这把锁……”陈邱叹了口气,“你这脚还能翻墙吗?”
陆知遥笑而不语从头上取下发簪,“这把锁还能难得住我吗,这不就开了!”她笑着说道。“头儿慢走,我就不送了,身上有伤。”
“没个正形,记得,好好养伤。”从小到大陈邱没少操心,这丫头终于长大了,他竟又开始担心起她的婚事来,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陆知遥探着身子瞧了瞧,院子里没人,屋里的灯也是暗的,还好,她二婶婶不在。
她进了屋,翻出陆春香送她的那盒糕点,吃个饱,洗漱了一番,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安心的睡着了。
“主子,有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阿二扒开门缝,探进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关于陆捕快的。”
“进来,说。”齐袁林心情好,正对着月亮饮酒。
“属下押解犯人进衙门,无意间听见那些捕快谈话,他们好像误会主子和陆捕快的关系,主子您上次和陆捕快吃饭被衙门的人瞧见了,他们误以为您是陆捕快的……”相好的这话,阿二可没胆子说出来,他们主子这么聪明,应该一点就透。
“怪不得。”齐袁林揉着眉心,越发觉得好笑,怪不得陈邱对他有敌意,原来他和那丫头的事儿竟是整个衙门人尽皆知了。
“无妨,就让他们误会吧。”齐袁林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他没听错吧,南玄的君主被人误以为是个小捕快的相好,主子还笑,而且是真心实意高兴的笑,不是算计人或者生气时的假笑,都说日久见人心,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了,主子的心他也没看透过。
“是,属下告退。”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事也不是他能管得了,阿二缓缓的退了出去。
“主子不会真对那小捕快有、有那方面的意思吧?”外头的屋顶上,阿三扣着手指,小声问道。
“胡说八道。”阿三话刚说完,就让阿一朝着后脑杓拍了一巴掌。“南玄的君主和一个随州小捕快,你觉得这能配得上吗?”
“配不上。”不等阿三说话,阿二就先开口道。
兄弟三人蹲在房顶上,黑漆漆的夜晚,凉风习习,三人满面愁容。
“但是咱们主子要是真对那小捕快有点意思,宫里那位,咱么怎么交代?”
临出发前,太上皇特意召见他们兄弟三人,说皇帝若是有一丝一毫闪失,他们哥仨也不用回来了,随州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宫里那位的意思是,主子身体上不能受到伤害,至于主子喜欢哪家姑娘,是我们能管得着的吗?”阿一淡定的说道。
“老大说得有道理。”阿三附和。
“对,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没关系!”阿二也认同道。
宫里那位虽然可怕,但是他们主子更可怕,跟了主子,这辈子都是主子的人。